城市的时光,黄昏的褶皱
七月末尾的城市总在下午四点开始褪色。我从老图书馆侧门出来时,看见行道树在柏油路上烙出细密的裂纹,像某种即将苏醒的古老文字。地铁口玻璃幕墙蒙着层薄翳。穿碎花裙的姑娘掏出酒精棉片,擦拭扶梯橡胶扶手时,蓝色蝴蝶停在她发梢闪了闪。我突然意识到那些总在自动扶梯右侧匆匆行走的人影,或许都在赶往某片相似的阴影——有人为了晾在二十八楼阳台的白衬衫,有人为了冷藏柜里最后一份打折沙拉。
拐角洗衣店飘出烘烤过度的棉絮气息。老板养在塑料桶里的绿萝沿着空调外机攀爬,藤蔓悬垂在锈蚀的防盗网上,如同正在拆解自己的绿色钟摆。戴老花镜的妇人每周三来取走熨烫妥帖的灰呢大衣,袖口磨出的毛边被修剪成整齐的圆弧。
暮色漫过第九棵梧桐树时,报刊亭亮起鹅黄的光。卖报人将当日的都市报重新排列组合:财经版压住娱乐头条,国际新闻拥抱分类广告。油墨字粒在光晕里漂浮,组成晨昏线两侧的微妙等式。
我站在天桥收集车流的尾灯,直到路灯次第亮成珠串。对面大厦玻璃幕墙吞噬了最后一抹晚霞,却把整个城市的倒影吐还给我——那些折叠在混凝土褶皱里的、绒毛般蓬松的时分,正在电子屏的雪崩中无声坍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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